“听说仙师是首阳百年来最近飞升的弟子,这次大选怎么竟会派你来?”
九尾论起实力来不如他,只得旁敲侧击。
“道长的修为与十年前相比进步不大啊,我听闻你已继任无运峰主,这样的实力,可还够格么?”
元横虽不搭话,手下的剑意却凶猛起来。
九尾这样的妖精,自然能看出自己戳到了这道士的痛楚,心下稍定。
她的闪躲渐渐力不从心,只好暗开域场,蛊惑道:“仙师杀了我又能落得什么好,不过是为着那些虚无缥缈的道义。可若能放我一马,自然有实实在在的好处等着。”
元横说:“除魔卫道,不问利弊。”
九尾笑了,说:“哪怕能让仙师你得道成仙,也不为所动?”
贴在窗上符篆被风刮开了一角,元横的剑尖一顿。
“你说什么?”
“贵峰的第一任峰主,可是在人间留下了一样宝贝,元横仙师就不想参详参详。”
寂静的宫室中,杀厉之气逐渐消弭,女人缠缠绵绵的诉说像一条蛇,逐渐绞紧了人的贪婪之心。
白衣道人陷入了终身难以摆脱的泥潭。
沈昔全再睁眼是在密道里,她跌在一层尘土中,一动全身都没有力气。
穗和说了谎。
但好歹没有为难她,还把她送回了密道里。
沈昔全的泪已流尽了,此时也没什么力气委屈难过。这也是常事,别人肯冒险是情分,不肯是本分。
何况穗和平日待她是极好的,总是护着她,宠着她。
现在,她无非是骤失所恃,心里有些空落落罢了。
她沿着这条幼时发现的密道慢慢往回走,想起来第一次发现它的时候,自己很高兴,好像突然和穗和有了某种微妙的联系。
而今第一次进来,却是生死存亡。
临近出口,一阵兵戈之声顿然作响,沈昔全一怔,随后拼命向前跑去,她想打开暗格,却怎么也按不动那个小小的石钮。
她的头上响起父亲的声音:“各位要查尽管查,我女儿一个八岁幼女,难不成会从这重兵把守的府中插翅飞走不成?”
那些手持兵刃的官兵平铃乓啷又翻了好一阵子,终于没找到人。
沈昔全捂着嘴,原本干涸的眼眶里又蓄满了泪水,她的手撑着冰冷的石壁,上面撒满了家人的热血。
沈隽似有所感,慢慢蹲下了身子,冲着空旷无人的厅堂念道:“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不过早走一步,没甚可悲。”
他起身套上了枷锁,默默低着头瞥了眼几乎封死的暗格,眸子里还是勾连出许多不舍。
沈夫人抓了他的手,于是沈隽收回目光,再没有回看。
沈昔全瘫在地下的密道里,久久不能站起。她目光失焦,直至肚子饿得绞痛,才惊觉自己该走了。
她倾耳听到上面寂然一片,从底下爬了出来,闻到浓重的血腥味。沈家的三百二十口人,除了姓沈的主家,无一幸免,就地斩杀。
偌大的沈府空寂一片,沈昔全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找到那熟悉的狗洞,从后巷钻了出去。
天色已近正午,沈昔全走到街上,看到了官府发的告示。
沈家下狱,三日后斩首示众。
最后三个字狠狠刺在沈昔全眼里,她不可置信地念:“斩首示众,夷…三族?”
晌晴的天底下,昭昭正道被肆意践踏脚下,沈昔全终于立不住,她头晕目眩,又知道不能这么倒在大街上,费了好大力气才挪到一家铺子前。
从铺子里出来一位白衣道人,看着很有善心,近前来问:“小姑娘,你不舒服?”
沈昔全摇摇头,脚步却有千斤重,她朦胧看见清了道人的面目,很清秀,也年轻,隐约听见他的名字。
是叫,元横?
京郊宝华寺里,沉香袅袅地在空中吐了几个圈,禅房中的小姑娘尚在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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