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懂。她也说不出来能让他们也一起大笑的笑话。
那些东西明明那么无聊。
又无趣。
可她龚柔慕九岁就能开画展了啊,来看她画展的人将展厅围得水泄不通啊,都在为她鼓掌喝彩……可是偏偏家里没一个能到场的。
那天是她的生日啊,忘了她吗?还是只给妹妹过生日就够了?
后来啊,街坊邻居也说,你们龚家才是真的有福气,不仅夫妻俩都是大学老师,生了一对双胞胎,姐姐是天才小画家,妹妹又乖巧懂事,成绩还特别好。
是啊!
所以就不用像她一样,这家只有她龚柔慕一个人送去学画画,被允许不用读书。
到底是因为谁呢?
是德瑞克吗?
还是把她交给德瑞克的父亲呢?
算了。
可能是她真的不怎么招人喜欢。
思绪纷乱间,她脚底猛地一滑,身体瞬间失去平衡,险些在湿滑的地面上摔倒。
脚边的灰绿青石铺满的小道,石缝边缘生了一圈苔藓。
龚柔慕堪堪稳住身形,心脏因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而剧烈收缩。她停在原地,冰冷的雨丝重新黏上她的脸颊,也让她混乱的思绪,终于被拉回了现实。
转眼已经走到了学院的路上,刚停的雨,又开始下了。空气里都是路边泥土的气味,更准确地来说是微生物中放线菌残骸的气味。她并非什么喜欢掉书袋的老学究,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该死!
忘拿伞了。
龚柔慕皱眉,转身就狠狠撞在了后面那人的胸上,撞碎了那人身上淡淡的胡椒广藿香气味。
龚柔慕满眼都是矜贵的落肩棉麻面料外套,但刚刚脸颊贴上去的那一秒,她甚至清晰地感知到布料异常柔软的质地,和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的平整。
一双大手及时握住了她的臂膀,稳住了她。
她仰起头,对上了一张棱角分明的白皙面庞和一头惹眼的金发。
是刚才那个模特。
他穿上衣服……也还是好看。
只是,没穿衣服的时候更性感。龚柔慕毫无波澜地在心中想。
高献似乎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匆忙松开了手,仿佛她的手臂是什么烫手的东西。
“我是刚刚的那个写生模特。”他的声音比想象中的更干净,带着一丝少年气。
“我知道。”龚柔慕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语气却听不出任何波澜。
“我叫高献。”
“嗯。你好。”她应着,目光落在他手上。那是一把三折骨架雨伞,和她的一样。
应该说,那就是她的。
高献像是才反应过来,“哦对了,你的伞拿掉了。”说着双手呈上递给她姿态,竟显得有些笨拙,像个向老师提交作品的低年级学生。
“谢谢。”龚柔慕颔首道了谢,接过伞,抓着帆布包就转身朝自己身后走。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一只手却再次拉住了她的手臂,这次,握得很紧。
龚柔慕的脚步停下了。她的目光顺着自己的手臂,落在那只紧握着她的、骨节分明的手上,停留了片刻。
他似乎被她的目光烫到,又一次触电般地松开了。
高献局促地握了握自己的手,那双绿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像是鼓起了全部的勇气:“我是想说……我能……我能请你和我交往吗?”
听到这话,龚柔慕终于没忍住,一只手捂着小腹,旁若无人地笑出了声。她坦然地冲他摇了摇手。
交往?
谈恋爱?
别开玩笑了。
她的笑声让高献彻底慌了神,他猛地又上前一步,几乎是语无伦次地脱口而出,“那我可以和你上床吗?”
初次见面,如此直白的开场。
登徒子。
这个词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可他的目光太灼热了,像一团燃烧的火焰,不含一丝轻薄,只有最原始、最不加掩饰的渴求。
龚柔慕站定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因紧张而面色泛红,却依然死死盯着自己的男人,忽然觉得,这比画室里的一切、比过去十几年的所有,都有趣得多。
她挑起一边的眉毛,唇角勾起一个极具挑衅意味的弧度。
“好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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