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留着过河用。
在前方十里外的一个渡口,等着过河的人挤了一片。陈三小心地把娃放下来,让他在路边的石头上歇歇腳。他蹲下身子,輕輕揉着孩子的小脚,心疼得直咬牙。
就在他埋头为孩子揉脚时,旁边两个挑着担子的脚夫放下了肩上的担子,正扯着嗓门大声说话,声音清晰地傳了过来。
这世道,真是没法活了!其中一个脚夫边擦汗边抱怨,他从腰间解下一个水葫芦,拔掉木塞,仰头咕嘟咕嘟灌了几大口,这才长舒一口气,用手背抹了把嘴,望向自己那担货物,愁眉苦臉地抱怨,俺家那边的田,去年一年的收成,还没这担子重!
另一个年輕些的脚夫点头附和:可不是嘛,到处都是兵荒马乱的,老百姓哪有活路?税一年比一年重,县里的差役三天两头跟催命鬼一样上门来催,交不起就拿绳子捆人。
说着,那年輕脚夫忽然警觉地扫视了下四周,见并无官吏模样的人,便压低了身子,朝同伴神神秘秘地凑过去:哎,你可听说了?雒陽那边,出了天大的事!
甚么大事?年长的脚夫来了精神,也赶忙把头凑过去,一脸的好奇。
那年轻脚夫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耳語:董卓死了!
这声音虽轻,却在人群中激起一阵骚动。几个人停下了啃干粮的动作,更多的人则不自觉地转过头来,望向这边。
老贼该死!一个满脸胡茬的武人摸样的男子咬牙切齿地低吼一声,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嘘!噤声!莫惹祸事!有人连忙出声提醒。
畏惧已成了本能。
但更多的人脸上则是茫然,或者说无所谓。
董卓祸乱的是朝纲,是统治阶级,是雒陽的达官贵人,是京畿之地,与他们这些早已被苛捐杂税和兵匪乱祸榨干了骨髓的百姓无关,他们的生活已经跌进谷底,不可能再差了。
见众人反应各异,那年轻脚夫清了清嗓子,又抛出一个更重的消息,这次声音稍稍大了些,足以让周围一圈人听清:还有,天子已离京,要巡幸梁国!
陈三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周围的旅客也都安静下来,纷纷往那两人身边凑。
天子?一个中年人瞪大眼睛,手中的干饼都忘了咬,你可别胡说八道,天子轻易怎会离皇城?
那脚夫一拍大腿:俺骗你作甚?这消息可是从雒阳那边傳来的,千真万确!俺从哥在河南尹当差,亲口告诉俺的。
天子来梁国干啥?陈三也忍不住问道。
说是天子要来拜圣人,求安天下的法子!脚夫扬着下巴,一脸与有荣焉。
这话一出,人群更是炸开了锅。
一个穿着绸衫,商人模样的中年男子挤上前来,对着众人连连拱手,嗓门比脚夫还亮堂:这位兄弟所言不虚!在下正是从雒阳而来,这事儿在雒阳傳遍了!都说当今天子不忍见朝中公卿日日争斗不休,置万民于水火,这才亲自出京,拜圣人为师,要为天下百姓,求一个太平日子回来!
太平日子陈三咀嚼着这四个字,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
妻子也激动得直颤抖:当家的,这是真的吗?天子真的为咱百姓着想?
连洛阳来的商人都这么说,还能有假?陈三用力地点了点头。
圣人是谁?人群中,一个瘦弱的妇人抱着孩子,怯生生地问。
你连圣人都不知?三年前,天降圣人于梁,解世间万疑。有人无偿进行科普。
旁边立刻有人接话,语气里满是敬畏:没错!那圣人,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经义无所不知,就连当世大儒郑玄郑先生都甘拜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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