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连这雨声,都落在他心上,带着冰凉的潮意。
他慢慢走到自己的桌前,正准备坐下,却看见桌面上放着一张纸。
是手写的表扬信。
浅灰色的纸张上,边角被压得很平整,钢笔字凌厉清隽,横平竖直间带着熟悉的锋利感。
——【在本次“清溪市檐雨书院泡水古籍修复”工作中,林序南同学表现优异,以其扎实的学术背景,思路清晰、操作准确,成功配置出了“目测最完美、与古籍结合效果最好”的蛋白凝胶,实为修复工作之幸,特此表扬。】
落款处,只有“裴青寂”三个字,龙飞凤舞,笔力遒劲。
像是怕别人不知道这是谁的意思。
林序南盯着那张表扬信看了很久。
那原本冷得发疼的心口,忽然间,像被什么轻轻覆住了。
是暖的。
他突然弯了弯唇角,轻轻笑了一下,尽管眼角还带着一丝夜未消散的疲惫,但目光却柔和了下来。
他看得出,那字里行间的凌厉下,藏着裴青寂一贯隐忍的温柔。
也是……在哄他。
他怔怔地看着,胸腔里那团不安与钝涩,像潮水退去般,慢慢地、慢慢地,露出柔软的滩涂。
他将信纸重新叠好,动作很轻,像是怕弄皱了这份珍贵的字迹,随后小心翼翼地塞进自己的笔记本夹层里。
做完这一切,他又起身,绕到裴青寂的桌前。
桌面上,那七本古籍端端正正地码放着,封面整洁,书脊一致,像是早就等着被谁轻轻翻阅。
林序南戴上手套,轻轻翻开其中一本,像是在触碰什么珍贵到不可思议的东西。
纸页在指尖翻动,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那些昨夜还散乱如废纸般的残页,如今被一页页按照原本的顺序装订成册,密密的文字在灯下散发着微弱的光。
每一页的顺序都精准无误,文字与文字之间,段落与段落之间,紧密得天衣无缝。
就像它们从未破碎过。
密密的墨痕在晨光与灯光交织的映照下,泛着微弱却温润的光。
那光落在他眼里,也落在他心上。
林序南轻轻抚过那整齐装订的书页。
眼前,是这些重新归位的文字与段落,脑中,却是灯光下的裴青寂安静地坐在桌前。
他微微垂着眼,指尖按住一张张残页,眉心微蹙。
那双淡色的眼睛里盛着专注,冷静得像一片无波的湖水,唯有湖底翻涌着无人能及的深邃。
他会将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录的关键词与编号全部过一遍,将那一叠叠碎片般的残页,按照文字、纸色,铺满整张桌面。
会像检索数据库般,一页一页地比对文字、纸色,他会将无数看似无关的细节在心里拆解重组,再拼凑回最初的模样。
每当他找到某一页的归属,他的手指会轻轻点在那一行字上,动作果断,精准得毫厘不差,仿佛那就是它唯一该去的位置,从不曾错置。
林序南想,裴青寂在做这些的时候,眼神一定是平静的。
没有喜悦,也没有骄傲。
因为他眼里的世界,本就是这样井然有序。
因为对他来说,让残缺的古籍归于完整,并不是炫耀自己的能力,而是他与生俱来的责任。
林序南仿佛透过这些重新排列的字句,看见裴青寂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纸页时微微收紧的指节,看见他微垂的眼睫,和专注的神情。
可就是这样的神情,却让他胸口忽然一热,连呼吸都带着微微的颤。
他轻轻合上书页,指腹顺着封面缓缓滑下,最后停在了那条装帧线上。
那是一条极为规整的线,线迹紧密,收线处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褶皱。
若是旁人看去,只会觉得工整漂亮,堪称教科书级别。
可林序南的手却在那一瞬微微一顿。
这种装帧手法……很少见。
他低下头,仔细地打量着封脊线上那几乎隐没在纸色里的针脚,指腹轻轻摩挲着每一个过线的孔洞,心底升起一种说不清的熟悉感。
他记得,第一次在川南项目里,看见裴青寂做的装帧时,就是这种手法。
那时候,他在隔着两张桌子的地方远远看到,裴青寂垂着眼,修长的手指翻飞,动作极快却极稳,每一针都收得利落,针脚排布的走向与常规的“锁线法”略有差别,却能让纸页的受力分布得更加均匀。
当时,他就觉得这种手法很特别。
特别得……好像在哪见过。
而现在,当指尖再度碰到这熟悉的走线与收针时,林序南胸口忽然一紧。
像是有一道微弱的光,刺破了他记忆里沉睡许久的夜色。
他怔怔地盯着那条整齐的装帧线,指腹轻轻收紧。
就在这时,他的余光忽然扫到古籍的侧面。
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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