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了那只停在自己脸旁的手。
指尖微微用力,指骨绷紧,却又极尽小心,像是在害怕什么,也像是在确认什么。
他慢慢地把那只手拉了下来,没有放开,只是静静地握着,像是把裴青寂的这只手握进了心里,也像是害怕一松手,这人就会从他面前消失。
他的目光一眨不眨,眼睛直直地看着裴青寂,眼底氤着尚未散去的水光,深得像夜色里的湖面,看不见底。
他什么都没有说,可那份沉默里藏着太多无法言说的情绪,沉得让人几乎窒息。
“我以前问过老师……”裴青寂再次开口,声音很低,低得几乎要被风吹散,“我问他,‘这些东西……以后还有人会在乎吗?’”
他的语气缓慢,像是回忆从很远的地方走回来,带着些迟疑和怯意。
说到这里,裴青寂的唇边浮起一个笑容,却淡得几乎看不出来,只是这个笑容里隐隐带着几分凄凉。
“我记得那时候,老师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看起来很累很累,可他还是笑了,笑得那么安然。”
他的拳头微微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留下一道道泛红的印痕,像是在努力地压抑自己再次翻起来的情绪。
——不是怕自己受伤,而是怕林序南太难过。
林序南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伸出手,轻轻覆在他的拳头上。
他掌心的温度很暖,指腹一点儿一点儿地抚过他绷紧的指节,一点点地卸下他死死压着的力,将他的手指从紧握中掰开,动作轻得仿佛怕弄疼了他。
那只紧握成拳的手,在他的掌心里微微颤抖着,指节被一点一点地掰开,连带着那份死死压住的崩溃,也在悄然松动。
林序南就这么直接、又坦荡的接住那份被死死压住的崩溃。
“他说:‘会的。若是没人了,那就再等等,等到有人记起为止。总会有人,想要看见自己从何而来,也总会有人和你并肩而行。’”
裴青寂说完这句话,安静了很久。
他慢慢抬起眼,看向林序南,眼神里带着一点久违的光,那光亮很浅,却清晰,像是被漫长黑夜裹住后,终于透进来的微弱晨曦。
不刺眼,却足够温暖。
“现在,我等到了。”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要被冬日微凉的空气融化掉,但语气里那一点浅浅的笑意,却像被冰雪封住很久的春水,终于流动了起来。
“是的。”林序南点了点头,那双盛着光的眼睛,坚定地看着他,语气也坚定得像是誓言。
“你等到了,以后都不会再只有你一个人了。”
夜幕已经降了下来,带着点儿淡淡的灰蓝色。
屋子里很静,静到可以听见暖气运转时轻微的嗡鸣声,还有两人呼吸交叠的细微声响。
被握住的那双手,微凉,却在指尖传来的温度里,一点一点地暖了起来。
裴青寂垂着眼,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指腹在那片温暖的皮肤上轻轻摩挲了下,像是在确认这真实的温度。
“嘀——”
放在桌角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了起来,微弱的白光映在他安静的眉眼上。
裴青寂低头看手机上收到的新消息——
【您好,我今日看到您做修复的视频,有些学术问题想要请教您,请问您是否有空方便见一面呢?】
茶馆很安静。
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灯笼散发出柔和的暖黄色光晕,将茶馆门口的一整片竹影映得恍恍惚惚,茶香在空气里弥漫着,带着微微的暖意。
裴青寂推门进去,门上的风铃随着动作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他扫了一圈,视线很快就停在了靠窗的位置。
那里坐着一个男人,穿着深灰色的呢子大衣,坐姿笔直,肩膀微微紧绷,看起来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拘谨与紧张。
灯光落在他脸上,映出一张干净清俊的面孔,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细框眼镜,镜片后是一双清亮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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