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桂英慌慌张张地起身,伸手去拉洛知远,洛知远挣开了她的手,起身往外,倚在餐厅门口,回头又看向这两个人。
“我再说一遍,这是真的。我也不是问你们意见,告诉你们一声罢了。”
洛知远眼圈发着红,咬住下唇,再次深深呼吸,“村里怎么说,是你们的事情,要闹起来,在乎丢脸的可不是我。我和孟景回去了。”
洛知远关上门,“砰”地凳子砸在门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接下来砸东西的声音,摔摔打打的声音,王桂英的嚎哭和咒骂,洛有富的吼叫与训斥,各种混杂着的声音在里面搅成一锅粥。
洛知远背靠着门,那些声音从耳朵里钻进来,在脑海中乱搅,终于又从另一侧耳朵里钻出去。
眼泪决堤一样地从眼眶中溢出来,啪嗒啪嗒地沿着他下颌线往脖颈里滚。
洛知远很久没有因为家里的事情哭过了。
但现在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只是,眼泪不再受到控制,好像这样就能把心里、脑海里,一切混杂的,不愉快的,混乱的东西,通通洗刷干净。
穿堂风扑在他的脸上,没有干涸的泪痕快速蒸发,冷得生疼,像谁拿了一块砂布,按在脸上,打磨着他的皮肤。
洛知远听着里面的吵架声逐渐变小,隔着门又传来洛知远和王桂英的商讨声,洛知远懒得听他们那些离谱的密谋,站直了身,朝楼上走去。
他刚拉开门,耶耶就摇着尾巴跑了过来,洛知远微微弯腰,张开双手,耶耶一跳,爪子搭在洛知远肩上,伸舌舔了舔他脸颊,又亲昵地蹭来蹭去。
洛知远抱了耶耶一会儿,抬起头来。
“怎么了?”
孟景抽了一张湿纸巾递过去,忧心忡忡地看向洛知远,餐厅和洛知远的房间有一段距离,他虽然听不清楼下的动静,但是大概也猜的出来,他们吵架了。
“没怎么,吵架了。”洛知远接过纸巾,擦掉脸上耶耶的口水,把怀里毛绒绒的家伙放下来,站起身。他穿着黑色的外套,白色的狗毛沾了一身,根根分明。
孟景伸手环住洛知远的肩膀,将人抱进怀里,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但他知道,洛知远心情低落的时候,安安静静抱着就好。
洛知远闭眼,鼻尖抵着人侧颈,伸手抱住孟景的腰,感受着隔着衣服相递的体温,逐渐驱散方才从冰窟中爬出来一样的感觉。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我和他们说了,我喜欢男人。我们回去吧,不在这边过年了。”
误差允许范围
夕阳被天边的黄云吞没,剩下阴沉沉一片。
洛知远担心回程遇上大雪,连忙和孟景一起收拾行李,踏上归程。
返乡过年的人比昨日更多,车灯渐次亮起,如同一条缓缓流淌回家乡的河流;而洛知远正抱着耶耶,由孟景载着,逆流而上。
离乡方向的车道空荡荡,孟景的车开得比来时更快,车灯扫在柏油路面上,投下嵌在路面中央的石子,崎岖不平的影子。
“今年过年又是我们两个了。”
孟景有些愧疚,微微皱着眉头,在纠结着要说些什么样的话宽慰洛知远。
他想,如果不是洛知远带自己回来,一定不会和家里闹得这样僵。
他又忍不住一边感到罪恶,一边又如释重负——洛知远和家里出柜了,拦在他们面前最大的障碍,最可怕的变数,就这样被洛知远用强硬的、不留后路的方式主动打破。
他永远也不用再担心,某一天洛知远会迫于压力,回归世俗规划的康庄大道,把他变成一个年轻不懂事时犯的不再被提起的错误。
耶耶嗷呜了一声,打断他的思绪,他马上又听见洛知远纠正:“我们一家三口。”
洛知远五指分开,轻轻梳理着耶耶茂密的毛发,低着头把手指间残留的白色绒毛捏住,一会儿就理出一大簇,放在空了的纸巾盒子里。
“不开心吗?我觉得回梧桐城过年也好,‘乡下烟火,其乐融融’这种事情其实只在想象中,在村里,每一年过年要受的都是亲戚口舌的折磨。”
洛知远透过车窗看向外边的天空,浓云遮着,天已经完全漆黑,风呼呼在外面响着,吹得落了叶子的枝丫嘎嘎作响;外面应该很冷,但隔着一扇玻璃窗的车内,暖烘烘的。
他侧过头,看向孟景的脸。那双圆圆的眼睛盯着前方,眼尾微微耷拉,睫毛低低垂着,鼻子山根处被蹙起的眉毛挤出褶痕,圆润的唇珠随着无意识地撅嘴往上翘起。
很显然,他的情绪很低落。
他惯来忧洛知远之所忧,乐洛知远之所乐。只可惜,这只笨小狗总是心思过分细腻,却忘了洛知远的心早在千锤百炼中由千疮百孔变得坚不可摧,只给他敞开了柔软的一角。
洛有富也好,王桂英也好,那些庸庸碌碌记得住记不住名字的村民也好,洛知远早就学会了不在乎,不在乎,就无法被伤害。
就算是今天下午那样叫人失望或者愤懑的事情,重锤落下来,也仿佛只是轻
精彩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