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破破烂烂的麻布衣裳,头发沾满灰尘草屑,脸也脏兮兮的,露出来的皮肤长着大片大片的冻疮,下巴上是乱糟糟的胡茬,还断了一只手臂,像是一只流浪惯了的野狗,若是钻进乞丐堆里,应天棋都不一定能一眼认出。
“你可真坏。”应天棋叹了口气,蹲在凌溯身前:
“在东院放火,趁乱跑来西院,想干什么?我可不允许你伤害赵姑娘。”
“你将她带到这来是想做什么?!”凌溯的嗓音嘶哑,盯着应天棋的目光像是一只陷入绝境的鹫。
“你关心她作甚?你有什么资格关心她?”
应天棋悠哉地转着手里的核桃:
“人赵姑娘说了,她的夫君叫‘朔郎’,跟你凌溯有什么关系?”
“你……!”
尽管应天棋和凌溯之间是一段十分安全的距离,但方南巳还是在凌溯无用挣扎时一脚将他踩到了地上。
即便如此狼狈,凌溯还是不服,他用仅剩的一只手撑着地面,试图爬起身,用力到手背青筋都清晰可见,用嘶哑的声音唾骂一句:
“狗皇帝……!”
“啧啧……”
若换个其他什么人,应天棋看他沦落至此,可能还会动点恻隐之心。
但眼前这个人是凌溯。
一想到虞城那千百具尸体和被大雨浇灭的烈火、想到雪夜在自己怀中失去心跳和温度的方南巳,应天棋只会觉得此人现在的下场还不够凄惨,根本配不上他那恶毒的前半生。
所以应天棋只不带情绪地轻笑一声:
“你装什么装?”
说罢,他站起身来:
“换个清净些的地方吧,别吵着紫芸睡觉。”
方南巳把人带去了竹园后院一处隐蔽的柴房。
说好听点是柴房,但应天棋一瞧里边那些奇形怪状的铁家伙就知道这是方南巳用来处私刑的地方,一进去浑身都不大自在。
他找了把椅子坐下,瞧着方南巳把人丢给山青,再由山青将凌溯双手捆好、拿铁链缚在墙上,像一块烂肉一样。
在这期间,凌溯一直盯着山青的脸。
他像是想通了什么,蓦地自嘲一笑:
“……原来这么早,原来你们一直是一伙儿的?倒是……倒是我,小瞧了你这草包!若太后娘娘知道……”
“都到这时候了就先别感慨了。”
应天棋打断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
“你大老远一个人从含风镇跑回京城来,应该也挺不容易的。那你也应该能猜到,现在你落在我手上,已经没有活路了,对此我深表遗憾。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认真地回答我的问题,不然你可能会得到一个比死还痛苦的结局。”
“是吗?”凌溯的目光从他沾着泥屑的发丝间直射出来,落在应天棋身上:
“你凭什么觉得,这世上有比死更痛苦的结局?”
这个问题,应天棋没有立刻回答,凌溯便意味不明地低笑两声,问:
“你想用她的命来威胁我?”
“我自然不会。我不像你,做不出这种事来。”
应天棋朝他温温柔柔地笑着。
柴房里没有点灯,甚至连窗纸都没糊,只有屋外月光能照亮屋内众人的视野,月光自背后而来洒在应天棋的发丝和肩膀,令他看起来就像正月的夜风一样凉薄。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凌溯。是我把你害到如今这个地步,你为了恶心我,自然是什么都不愿透露,我问你什么,你也绝不会如实告知于我,所以,如果我用赵霜凝的命威胁你,也多半起不到什么作用,你只想和她一起死去,到了地底再同她继续做一对恩爱夫妻?爱人的命对你来说不重要,至少远没有恶心我这事儿重要。
“但我很好奇一件事,凌溯。”
应天棋笑得轻轻弯起眼睛,像今夜空中悬着的月亮:
“如果我是你的话,发现赵霜凝被我拐去了别的地方,第一反应应该是求助旁人。比如,你手里握着我这么多把柄,最应该做的难道不是去找太后或者国师?你完全可以拿你知道的这些事,去换他们来对付我,你知道现在的我还无法与他们抗衡,他们完全可以帮你从我手里救下赵霜凝,这对你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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